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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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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對於上任了還不到三月, 能夠稱得上一個新字的郡守被手下郡兵反手給殺了一事,漢中郡的各大世家都表示情緒穩定。

不是真穩定,而是不得不穩定。

因為沒了姬惠這個代表朝廷的太守, 郡中就再也沒有能夠有效掣肘秦游這個怪物的勢力。

為何許富被誣陷下獄這麽大一件事情, 只有文家和丁家這兩家派人給秦游送來了信?

究其根本,是世家根深蒂固的騎墻心態,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更是他們沒有將秦游與姬惠任何一方, 放在旗鼓相當,能夠上棋桌棋手的地位上。

認為這兩人中一個是沒有根基的外來戶, 另外一個是沒有背景的寒門兵子, 他們能夠輕輕松松拿捏,反覆橫跳下註, 甚至借著手中的豐厚籌碼進行倒逼,從中攫取到令他們為之瘋狂的好處與利潤。

可惜的是秦游並沒有按照他們所想的那般遵守游戲規則, 而是直接站起來把棋盤給掀了。

喜歡左右橫跳,哪裏都下註是吧, 那我就直接把單項選擇題提供的選項變成僅有一項, 看看你們還怎麽跳。

而且經過這件事,那些遠不如文登和丁逢聰明,且已被繁花錦簇的生活腐蝕了腦子的世家們終於肯好好用腦子想一想,透過秦游溫文謙恭表皮,看到了胸腔中那顆猛烈跳動的雄心。

行事極其果決, 姬惠這個一個受到朝廷任命,兩千石的郡守, 秦游說殺就殺了。

別和他們擡杠, 說姬惠是被手下親衛反戈給射死的,秦游只是個無辜的吃瓜群眾。

那個親衛不過是秦游提在手中的一把刀, 不過是個奉命行事的死物件。況且向來只有人殺人的說法,何曾有過刀殺人的闡述?

而且心思縝密,做下這麽大一件事居然沒讓他們抓到任何的把柄。

引弓射殺了姬惠的軍卒在見到姬惠倒地之後就用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也是狠狠插進了自己脖子中,不到十息的功夫就氣絕斃命。

死之前還大喊著:“下吏叩謝郡將提攜之恩,然漢賊不兩立,豈能因私情而廢公事,毀我漢中幹城!今當同死,全下吏信義!”

這話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但仔細想就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如果姬惠真的暗中勾連賊匪,那他圖賊匪什麽呢?他本來就是一郡之長啊。

更何況姬惠是非常以自己是周公旦的後人而驕傲自豪,這種家夥,是最愛名聲,絕不可能與山賊同流合汙的。

再說回那個動手殺了姬惠的小兵。你既然喊著漢賊不兩立,又早早的知曉了姬惠與賊匪勾結,那你怎麽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等到姬惠帶著你來殺秦游時說?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你有無數種理由非在這個時候開口不可,那你也可以留個活口,哪怕是自己的活口也成啊,結果偏偏是個雙死,來去皆無對證的局面。

盡管後頭在“收拾”姬惠遺物時確實找到了姬惠與多股賊匪往來交通的“信件”,上面詳細寫著賊匪是如何與姬惠合謀殺死秦游的。

可沒有人是傻子。

誰不知道你秦游這小半年是專門逮著賊匪殺啊,可以說全漢中郡就他那關於各種賊匪的物事最多,用繳來的印鑒偽造幾封往來信件還不是輕輕松松。

至於這些東西怎麽會擺在姬惠家中“收拾”到就更簡單了。

他們也是見過姬惠為了湊出一支直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與秦游相抗衡是有多下本的。

但這份下本卻最終變成了不僅有人當面反戈,其餘人還眼睜睜看著反戈,半點動靜也沒有。

可以想見這支直屬於姬惠的隊伍被秦游滲透得有多深。

讓人在“收拾”遺物時加點料進去,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這一番邏輯對於使勁運轉大腦的世家們來說並不難盤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盤著盤著就盤出了一身冷汗。

畢竟秦游今日可以這一招殺姬惠,保不準將來能用這一招殺他們啊。

然而即便是已經怕到一聽秦游名字小腿肚子就直轉筋,他們也得捏著鼻子去請秦游出山。

是的,你們沒有看錯,的確是請秦游這個他們眼中的大“劊子手+陰謀家”出山。

至於原因嘛,也很簡單。

秦游在姬惠“遇刺”身亡的第一時間,就掛印自辭,做出一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姿態。

當時還有不少世家暗中呲著個大牙嘎嘎直樂的,想著一個莽撞,一個好名,將好處全部便宜給了他們。

秦游年紀不大,但這領兵練兵的技能絕對是沒得說,哪怕是三歲的漢中郡小孩都知道,郡兵是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精兵。

哪怕秦游有底氣讓墻不倒,那努努力挖幾塊磚下來還是不難的吧。

只要能在這場大瓜分中撈到一些好處,那家族在亂世中就又多了一分底氣。

他們也曾想過在瓜分這支由秦游一手帶出來的部隊,有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問題。

並且準備了充分的預案。

可任誰也沒想到結果居然是從最開始就碰了一鼻子灰。

指揮不動,根本指揮不動。

別說是指揮了,就是連最基本都分化都做不到。

哪怕是拿出了大撒|幣這個目前版本的終極解決方案,也沒有絲毫作用。

舉起鐵鍬使勁挖了幾把墻角,卻連墻皮都沒能挖下來。

那些依附於秦游的高級將領,諸如馮旗等人就不必說了,那是鐵了心與秦游同進同退的。

世家們也不做指望,爛船還有三斤釘呢,去收買這些人不現實,還得防著反水陰他們一下。

可那些秦游軍中的軍卒他們就徹底整不明白了,似乎是約好了的,那些被他們找的軍卒上來就大談什麽自身學習與子女教育,家中田地的耕種補貼與逢年過節的精神問候,自我價值的實現與以民為本。

專業得好像不是自己正在被招攬,而是在給他們上著課。甚至有不少人在看向他們派去的招攬人員時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嫌惡之色,看他們和看蛀蟲似的。

瞧著也就是他們軍紀森嚴,否則已早就照頭一刀劈過來了。

弄得許多準備為這次瓜分盛會大出血的中小世家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是,我開高薪下重賞是為了你們當狗,給我賣命的。不是為了讓你們挺直了腰板和我叫勁的!

更絕的是即便有些軍卒答應了解甲,協助他們建立私兵,可一歸家就把昔日在秦游軍中那一套偷偷傳授下去,鬧得家中那些賤皮子也時刻想著投奔秦游,反抗過高的租稅田稅了了。

後頭他們才知道,那些被金餅打動,願意同他們歸家的,是隸屬於他們一直很忌憚,但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政委體系。

這些人都是帶著目標來的,甚至還有比賽,比的就是看誰能“發動的群眾”多。

他們這些人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聽說獎勵也不過就是一塊鐵牌牌,連原料帶做工也不到五十個錢,怎麽能惹得這些人前赴後繼奔走效死。

在各大世家前後出逃了近百佃戶大奴後,他們終於放棄了收買招攬的打算,準備厚禮卑辭請秦游出山。

而且隨著關中消息的傳來,位置也從原先的兵曹椽,變為了郡守。

沒錯,秦游的確已經把漢中郡周邊的賊匪幾乎要掃空了,他們們也相信秦游不會因為卸任,就對漢中的安全形式無袖手旁觀。

所以哪怕是他們的私兵,也能保住漢中一兩年太平的。

但前提條件是外部局勢不發生大的改變。

可人偏偏總是怕什麽來什麽。

半個月前,在關東一帶作亂的賊匪只剩下冀州一股,而且已經被壓縮到了常山郡的黑山中,眼見得就要為這場已經持續了一年多,將整個帝國豐腴富饒四州之地攪得一片糜爛的賊亂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但偏偏一直穩坐釣魚臺的年輕天子被不斷傳來的捷報沖昏了頭腦,決定讓自己的親舅舅陳炎接任大軍主帥,好刷一層名為軍功的漆。

將來也好把大將軍的擔子加在肩上,讓他在未央宮中睡得更安穩些。

這也是正直上的常規操作。

可任誰都沒有想到,這種只用去走個過場的必勝局,被陳炎給開翻了。

關中傳回來的消息是陳炎自到任後輕慢士卒,整日裏飲酒作樂,不思進取,導致進攻緩慢,給了冀州賊喘息的機會。

適逢冀州大雪,雪夜中有一綽號飛鷹的賊小帥建言雪夜攻襲,並親自裹蹄銜枚,率五百人冒刃出擊,引得三軍喧嘩營嘯,一夜之中被殺,被踐踏,被凍死之人不計其數。

朝廷征討大軍元氣大損,賊帥亦是果決之人,天方明便親率剩下的三千人傾巢而出,對已經失去了建制和指揮,只能各自為戰的征討大軍進行追擊,直到雪沒雙膝方止。

經此一戰,敵我雙方力量發生了逆轉,冀州賊繳獲錢糧輜重無數,並大力吸納朝廷軍降兵,高歌猛進地攻城略地,正在奔著長安而去。

都不知道劉氏漢家的天子之位還能不能保住,他們也就不計較秦游挾兵自重,給他們開出了超版本的藩鎮雛形這件事了。

只要能保住漢中,保住他們的糧宅田產,那就一切都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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